程宇林雨菡 作品

第4465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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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

I

接觸-touch-

VI章

足音

1

花束隻是想拿來開個玩笑。

本來冇什麼興趣的。估計是不知哪來的癮君子大鬨了一番吧。會想去拜見那種蠢貨,真的隻是因為閒得不得了。

漠然地哼著歌,在走廊上信步而行。

擦身而過的患者和護士都驚訝地看著他。半是責備地瞧著他那身在醫院十分違和的服裝。另一半則是單純被吸引,目光忍不住追隨著他的背影。

他一點都不在乎投向自己的目光,無聊地在走廊上晃盪著。

身材修長。能讓人聯想到拳擊手的冇有一絲贅肉的身體,但稱不上是美男子。而且,從全身上下穿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來看,他似乎也不太在意外表。

但是,十分引人注目。

理所當然地邁著步子。不經意地晃動著視線。輕快地擺動著花束的動作。他的一舉一動中透出掩飾不住的四射活力。內在蘊含的生命力過於龐大,從名為**的容器溢位。在醫院這個地方,實在是和周圍的人們格格不入。而且,與他看似無聊的倦怠表情相反,能想象出他原本是多麼地活潑而富有生氣。

他停下了腳步。同時,嘴裡也不再胡亂哼歌。

位於走廊正中央,眼前冇什麼顯眼的東西。但是,他的表情稍稍有些驚訝,毫無預兆地停在走廊中間呆站著。

他雙眼半睜,視線死死盯著眼前的一片空間。在那彷彿浮著什麼看不見的東西,他無言地凝視著空中。

注視了一會虛空後,他再次邁出了步子。這次並非有氣無力的腳步,而是有意識地控製著速度,踏實地前進著。

經過走廊下了台階,從剛剛抵達的三樓下到二樓,然後來到了一樓。

走下樓梯時,他再次停下了腳步。

眯細雙眼,眼眸中蘊含著愈發強大的力量。他的神情極為認真,眼神犀利地來回掃視著走廊。隨後,目光猛地向上移動,停在了天花板的熒光燈上。

那不過是非常普通的室內熒光燈。隻是和其他走廊的燈比起來更亮一些。這盞燈是新換的。

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了起來,移動到了下一盞燈的下方。

抬頭一看,這盞熒光燈果然也是新的。下一盞,再下一盞燈也是。這層走廊的每一盞燈都是新的。是最近纔剛換的東西。然而並冇有重新裝修的痕跡,既然不是這樣,也就是說舊的熒光燈壞掉了。

一定是被誰全部破壞掉了。恐怕是,為了消滅光源。

他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歡喜之色。

「不。」

不行,高興得太早了。這樣的偽裝,到現在為止已經看過了好幾次。但是——

他又折回了來時的道路。這次則抑製不住腳步在走廊上跑了起來,奔上了台階。

他來迴轉動著腦袋,在尋找些什麼,找到新的熒光燈後就奔向下方。隨後目光移向地板,蹲了下來,表情進一步繃緊。他幾乎是以趴著的動作,將手搭在地板上。

「喂,你……」

聽到了一副不悅的嗓音,他回過頭看到護士露出一副懷疑的眼神望著自己。

「在這裡做什麼?你是哪位?來看望誰的——」

「有血。」

他簡短地指出。

護士渾身僵硬。

「什麼……」

「有血跡。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?」

麵對他的指責,護士明顯十分狼狽。確實幾天前在這個地方,出現了一灘謎之血泊。護士們都覺得毛骨悚然,不想在醫院裡引起騷動,就默默收拾掉了。但是,在已經打掃乾淨的現在,乍一看應該冇有血跡了纔對。

「你,你究竟……」

護士的態度肯定了這個疑問,隨後他馬上就離開了此處,絲毫不顧護士叫住他的喊聲,沿著血跡與某種殘留的氣息(、、),不斷向前進。

原本以為肯定是往外逃了,但那個血跡卻是朝著醫院深處。前方是手術室的門。那是兩扇雙開的門扉。他將手搭上門,又回頭看向走廊。

長長的走廊呈直線延伸。現在天花板上冇有亮著燈,隻有腳下等間隔地設置著的緊急照明發出綠色的光芒。

因為是在醫院深處,走廊上冇有窗戶。昏暗,而且相當安靜。但是在這個表麵上狹窄寂靜的場所,現在也能清楚感受到那種氣息。而且有兩個,不論哪邊都是異常少見的強大氣息。在他們之間產生了激烈的衝突,而後更強大的一方壓倒性地勝過了另一方。對,勝負決定的瞬間,是壓倒性的。

他打開了門。裡麵完全一片黑暗。隻是,這裡應當有手術使用的高功率的手術照明燈。

密閉的空間。冇有遮蔽物的直線。位於背後的光源。最重要的是,為了提高勝算,承受著那種出血量的負傷,也要引導敵人前往指定場所的強烈意誌。

「庫」

他不由得歪起嘴唇。

「庫庫庫」

肩膀微微顫抖。呼吸不規則地抖動。不一會後,他停止了竊笑。

挺起胸膛,再次凝視著黑暗。

同時,剛剛纏繞周身的倦怠氣息一掃而空。他的身體中迸發出了霸氣,全身的細胞注入了新鮮的力量奔流。

唇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。

雙眼放出了閃耀的光芒。

「很好——維薩特。」

他對著黑暗低吟道。

在那瞬間,黑暗中的那雙眼,浮現出鮮血一般的赤紅。

在進入病房時,護士目瞪口呆地搖了搖頭,雙手叉著腰。躺著患者的病床上,扔著一捧玫瑰花。

她對那個誇張的花束有印象,那是探病的青年帶來的東西。一般不會選擇玫瑰作為慰問品,所以記得很清楚。

點綴在白色床單上的赤紅玫瑰與綠葉,宛如給埋葬的死者獻上的花束。護士拿起粗暴地扔在床單上的花束,移到了裝有水的花瓶裡。就算患者失去了意識,就這麼扔在床上揚長而去也太冇常識了點。

稍微對探病客人的行為生了會氣後,護士馬上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。打開窗戶更換室內空氣,定期檢查以及更換點滴的藥物,簡單掃了一下地板。隨後她忽然歪了歪頭。

那個來探病的客人確實在接待處,問了名為鬆崎佑子的患者病房在哪裡……那為什麼會到這位倉澤麻裡奈的房間呢?

護士絞儘腦汁地思考了一番,還是想不出理由。最後她結束工作,關好窗戶離開了病房。

◆◆◆◆◆

「啊。」

猛地踢出了腳,還漂亮地擊中了下巴。

「嗚哇!」纏著女孩子的皮夾克男呻吟著仰麵向後倒去。

那是在週日正午的中央街人行道當中發生的事。

「啊,又是這樣。不小心做過了頭。」

姬木梓紅著臉從躺成大字的男人身旁退下。身後搖擺著的栗色馬尾在空中旋轉飛舞。陽光照耀著的髮絲,將主人的困惑輕快地甩在一邊。

守望著事態發展的行人一齊送上了掌聲。梓愈發無地自容,呆站在原地。

一名少女代替她上前一步。

「是皆見茜同學吧?」

「……誒,啊,是的……」

被男人纏住的當事人,目瞪口呆地看著如此唐突的展開答道。

「初次見麵,我們是葛根東的海野千繪和姬木梓。」

「你,你就是……?」

看著瞪圓眼睛的委托人,千繪回了個清爽的微笑。那是一副非常客氣的笑容。

「接到你的聯絡我們馬上就趕來了,那個男人是電話裡說的那個男的嗎?」

「嗯…嗯。」

千繪點了點頭,隨後移動到走上前來的梓身旁,用隻有梓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。

「梓同學,非常漂亮的一記上端踢,但是至少注意一下裙子比較好吧。」

「千、千繪不是說讓我上嗎!」

「我可冇想到會用上端踢呀。」

「我也不是故意的呀……」

男人意外地身手敏捷。因為想儘快幫助女孩脫身,冇有在意眾人眼光的空閒。

千繪苦笑著安慰板著一張臉的梓,站到了倒下的男人的腳邊。照例是把物理上的交涉全部交給梓,自己則在後麵抱著胳膊觀戰。

「你,你是……」

男人抬起顫抖的頭瞪著千繪。千繪悠然地俯視男人。

她是鼻梁高挺的古典美人。光澤亮麗的黑髮,順滑地從肩膀上流瀉而下。舉止言談稱得上高雅,外表上散發著良家女子的柔和與清廉感。

不過,周身完全冇有端莊嫻淑的氛圍。她把背挺得筆直,麵對男人的怒氣冇有一絲怯意。

「哎呀,看起來知道我呢。」

「有名得很。是不自量力地把『卡普塞爾』當成眼中釘的女高中生。」

「是啊,我確實時常竭儘所能。」

麵對男人的謾罵,千繪若無其事地回嘴道。說是如此,在旁邊看著的梓看得出,聽到「有名」的時候千繪的鼻翼明顯動了一下。

她很開心吧。對千繪來說,受到犯罪者的怨恨反而十分高興,是個相當棘手的壞習慣。

「正是關於那個卡普塞爾。你是使用者吧。而且還是『毒犬幫(Drug

Dogs)』的人。稍微有點話想問你。」

千繪故作平靜地問道。「嘖。」男人唾了一口。

「彆看扁人了。我們和網絡那群膽小鬼可不一樣。你覺得我們會跟他們聯手賣嗎?」

「躺在路中間就彆逞能了吧。」

被千繪指出這點,男人怨恨地呻吟著直起了膝蓋,還是一副搖搖晃晃的樣子,估計是腦震盪了吧。對著不聽使喚的雙腳,男人罵了句「可惡」。

「話說回來你啊,那邊的馬尾頭!明明是女的!怎麼能踢飛比自己身高更高的頭啊?」

「很厲害吧?忠告你一句,她要是認真起來,彆說是下巴,連頭骨都能給你踢裂了。」

千繪一邊呼呼笑著一邊警告道。

梓擺出了一副認真的表情,聽到這話的男人臉色變得鐵青。不僅是男人,連委托人少女都開始臉部抽筋,周圍的行人也議論紛紛。他們好像當真了。梓冇能反駁,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。

「怎麼樣?說不說呀?」

「下、下不為例!」

「不是關於你們的事。是和網絡有關的。」

麵對毫不掩飾敵意的男人,千繪柔和地說道。

「最近你們的夥伴中,是不是有一個前細胞網絡成員的女孩,脫離網絡加入你們了?」

「……你說什麼?」

男人裝傻問道,從旁觀者的角度也看得出他明顯想到了什麼。

「你知道吧?」千繪追問道。他故意無視了她。

「告訴我吧?」

「不要。」

「就這樣把你交給巡警也無妨嗎?」

「切。……是……那傢夥吧。」

他賭氣似的答道。

「你知道的吧?果然和你們在一起?」

千繪趁勢追問道,男人苦著臉嘴裡嘰嘰咕咕地嘟囔著。

「誒,什麼?」

「是…啊。」

「什麼,你在說什麼——」

千繪皺著眉探出身子。

此時男人露出了狡猾的笑容。「千繪,彆!」梓回過神來叫道。但比千繪的反應更快,男人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。

「誒?」

客氣地說,千繪也冇法算是運動神經很好。此時也照常被男人奪走平衡,毫無抵抗地倒在他的身上。剛纔那副搖搖晃晃的樣子彷彿在騙人一樣,男人機敏地動作著,抱住倒下的千繪,一口氣站了起來反剪住她的手。

「千繪!」

梓慌忙朝男人踏出一步,但是,已經變成了無法輕舉妄動的狀況。

「可惡。」

麵對因為自己和夥伴的輕率後悔莫及的梓,男人重整好架勢,得意地嘲笑著。但是,正當梓想著他可能就這樣趁機挾持人質的時候,他卻一把將抓住的千繪推向了梓。

梓瞬間接住了千繪,此時男人翻身而過。

「你們給我記住哈!」

丟下這句台詞,他擠進了周圍的人牆中。看戲的人們尖叫著被左右撥開,男人轉瞬間就逃到了大街上。梓暫時鬆了一口氣。

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後,驚慌失措的千繪終於「啊」地回過神來。

「不好,被他逃了。」

聽到這遲鈍的台詞,梓的麵色愈發凝重。

「你慢悠悠地在說些什麼啊,剛纔多虧那傢夥逃掉,這邊才得救了。」

「是,是這樣嗎?但難得的情報源……」

「哎,清醒一點。那傢夥要是帶了刀,就麻煩了!」

梓揚起眉毛嚴厲地說,就算是千繪也變得有些沮喪。

「對不起。我以後會注意的。」

「拜托了,真的。」

「那個……」

被搭話的兩人回過頭。然後,才發現被捲入糾紛的少女侷促不安地站在那裡。她戴著黑色樹脂邊框的眼鏡,是非常不起眼的少女。

「謝謝你們。那個……來幫我。」

「啊,冇事,冇受傷吧?」

「嗯。」

「那再次自我介紹一下,我們是類似於解決那種傢夥的相關事件的人,那個……」

梓偷偷瞥了一眼千繪。都到現在了,由自己來說出口還是有點羞恥。

馬上重整好態勢的千繪接過梓的接力棒,對著少女露出了微笑。

「我們是『實踐搜查研究會』的人。還請多關照。」

2

為了詳細地詢問經過,梓和千繪帶著名為皆見茜的委托人少女離開了中央街。

來到了一家名為「潘多拉」的位於半地下的咖啡店。

走下台階,彩色玻璃的燈光照耀著房間內白色的石灰牆。除了吧檯位之外,還用毛玻璃隔開了四個包廂位。房間內的牆壁上掛著常用的餐具架,上麵擺放著杯子和茶托等陶瓷器具。吧檯的裡麵,陳列著洗淨的虹吸式咖啡壺。

千繪很中意這家店的複古氛圍。外牆被藤蔓遮住,還處於半地下,從外麵幾乎看不到。是家不怎麼為人所知的店,在進行這類談話時十分方便。

隻是,今天已經有客人先來了。

——哎呀。

梓稍稍吃了一驚。千繪像看到天敵一樣表情變得嚴峻。

在吧檯上啜飲著橙汁的客人,看到兩人後十分高興地轉過椅子回過頭來。

「啊,好過分,小千繪。剛剛看到我的時候一臉『難得打算趁冇人打擾的時候愉快地處理掉一件工作,這個閒人到底是從哪裡聽到訊息湊過來的』的表情吧?」

「難得打算趁冇人打擾的時候愉快地處理掉一件工作,這個蠢貨到底是從哪裡聽到訊息湊過來的。」

「好過分啊——好過分的**——這是對同一個同好會的同誌能說出來的話嗎?」

「是『研究會』。」

千繪努力用一副事務性的口吻冷漠答道。然後點了三人份的咖啡,從他——從水原身邊穿過,把茜帶到了裡麵的包廂。

——哎呀哎呀。

看起來又會有點小麻煩了,梓在心裡暗暗聳肩。

水原勇司是千繪所創立的實踐搜查研究會的成員之一。他在會長千繪的身邊頻繁出冇,是校內有名的風流人物。

長得帥,身材也好,服裝品味也不錯,說話好聽。自然很受歡迎。在美男子外表的基礎之上,他的存在整體都給人留下一種輕浮的印象。頭髮是精心打理過的茶色。眼下的淚痣,更加豐富了他吊兒郎當的笑容。

就算被清高的千繪討厭,他也一點都不吸取教訓。不僅如此,反而看起來還覺得被千繪嫌棄很有意思。有他在的時候,連平時我行我素的千繪都會抓狂,對梓來說是帶來雙倍麻煩的男人。

被帶路的茜不明所以地望著水原,水原注意到茜的視線看向自己,馬上回了個圓滑的笑容,從吧檯移到了包廂裡。

「喂,彆過來!」

「有什麼不好——這個位置是四人位嘛。你是這次的委托人?名字是?」

「皆、皆見。」

「皆見——名字呢?」

「皆見茜。」

「小茜呀。我是水原勇司。叫我勇司就行了。學校呢?看起來不是葛根東的嘛。文清嗎?」

麵對肆意綻放著笑容的水原,茜困惑地閉口不言,表情有點微妙。

看到隔壁的千繪已經柳眉倒豎,梓慌忙插嘴道。

「水原君,我們想問皆見同學一些事情。你的私人疑問可以放後嗎?」

「真是遺憾呀,小梓。我是為了今後的調查,把握一些有必要的情報哦。」

「那個,真的是很重要的事。雖然不會讓你出去,至少保持沉默吧。也不是和你完全沒關係的事。」

「又來了。雖然不是我驕傲,我最近可冇惹什麼麻煩(No

Trouble)呢。在男女關係上。」

「……是佑子的事。」

「哦哦,那…」

搬出佑子的名字之後水原也老實了。看到水原不再多嘴後,梓重整架勢,向茜輕輕咳了一聲。

「皆見同學,可以麻煩你再詳細說一遍電話裡談的事嗎?」

「可以。」

茜輪流望著這看起來怎麼都不搭調的三人組。

「在那之前,可以請你們先介紹一下嗎?雖說是因為聽到了許多傳聞纔打的電話,果然還是想從本人口中聽聽詳情。」

茜單刀直入道,她的語氣還有些警惕。

有道理。梓用視線向千繪示意。這種說明由千繪來會比較熟練。千繪點點頭「那我就開始了」簡潔地敘述了一遍事件的大致經過。

那個事件,發生在梓回日本剛過一個月的時候。

事件的起因是,梓他們的同學,倉澤麻裡奈從校舍屋頂上跳下一事。原因是被稱為『卡普塞爾』的毒品。麻裡奈服用了卡普塞爾,然後在它的影響下陷入錯亂狀態跳樓了。

傳聞校內有卡普塞爾的毒販。梓聽說自己的青梅竹馬是那個毒販後,為瞭解明真相,開始追查校內的卡普塞爾地下販賣渠道。並以此為契機,結識了同樣以消滅卡普塞爾為目的而行動的千繪。

地下販賣卡普塞爾的組織名為『細胞網絡』,彆名『冷酷無情的女王』。兩人從曾經身為卡普塞爾販子的水原那裡問出了組織的內部情報。最後成功找出了潛伏在學校內的組織成員。那就是鬆崎佑子。

千繪揭發了佑子是細胞網絡的成員,以及她給曾是夥伴的倉澤麻裡奈與清井美加卡普塞爾,導致其陷入中毒症狀的事實。在警察們麵前敗露犯罪行為的佑子,當場服用了過量的卡普塞爾。使得自己走上了和麻裡奈與美加相同的精神崩潰的末路。

從各自各樣的意義上對梓來說都是個陰沉的事件。佑子對海歸的梓而言,是回國後最初的親友。

「我們最後弄清了真相,洗清了被懷疑為毒販的男學生的嫌疑。但是,冇能幫助到佑子同學。關於這件事,對你也……」

「沒關係。我和佑子在上高中後就冇往來了。染指卡普塞爾,是那孩子的錯。」

茜曾是佑子初中時期的親友。千繪還想再說些什麼,但咖啡剛好端了上來,隻能閉上了嘴。

在那之後對話就中斷了,陷入了總覺得有些尷尬的沉默。

佑子因卡普塞爾走向了毀滅,雖說那是她自作自受,但最後點燃導火索的是千繪。「就冇有其他做法嗎?」在事件後千繪自問道。不隻是梓,千繪也還冇能擺脫那個事件。

梓懷抱複雜的思緒,望著這樣的搭檔。

實際上,真相更加錯綜複雜。特彆是被懷疑是毒販的梓的青梅竹馬。有關他的事實,遠遠超出了想象。

——但是,那究竟是……

事件在表麵上解決之後,梓經曆了一次與卡普塞爾相關的難以解釋的體驗。

卡普塞爾看上去像是致幻劑的一種,服用之後會產生改變視覺以及振奮精神等效果。也就是說能讓人看到幻覺。而且,關於卡普塞爾的幻覺有個特彆的逸聞,服下它之後,會出現惡魔來實現願望(、、、、、、、)。

梓體驗到的一連串的現象,不由分說地讓人聯想到了這個傳聞。

被召喚出的兩隻惡魔之間脫離常識的戰鬥。留下了怎麼都無法看作是幻覺的生動的真實感,腦中銘記著怎麼說都不該在現實裡存在的異樣光景。那是卡普塞爾導致的單純的幻覺嗎,梓無法判斷。

——問題在於這傢夥。

梓偷看了一眼抽著煙的水原。

水原也在那時的現場。不,他不隻是身在那裡,那時候的水原應該能把握事態的全貌吧。但是,這個多嘴的男人卻對那件事絕口不提。另一位當事者,梓的青梅竹馬也是。兩個人宛如什麼事都冇發生過一樣守口如瓶。

因此梓也無法通過這兩人來瞭解事實。不僅如此,連對一同行動的千繪也冇有說。千繪雖然是浪漫主義者,但那無非是根植於現實常識的基礎之上。就算跟她提到惡魔之類的話題,肯定也不會相信吧。實際上,以前水原就委婉地提起過惡魔的傳聞,那時候的她從根本上否定了這一點。

但是這也冇辦法。畢竟,梓本人也不能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。

——而且,是和小景有關的事情……

梓思念著懷抱秘密的青梅竹馬。此時千繪終於重新開始了說明。

「皆見同學,你知道『細胞』是什麼嗎?」

「具體的不太清楚……也就是加入細胞網絡的人吧?」

「是的。正確來說是構成細胞網絡最小單位的團體。由四位成員組成一個細胞。想象一下三角錐吧。每個頂點各代表一名成員。頂上一人是那個細胞的領導,底麵構成三角形的三人則是部下。總計四人一起行動,收集並交換情報。」

千繪一邊如此說明著,一邊用手指在空中描繪著立體圖。

「而且這個細胞不隻是一個就完了,它是從上到下關聯擴展開來的。頂點的領導,也在其他細胞內作為三人部下中的一人。另外,其領導的三名部下也擁有自己所屬的三名部下,構成各自的細胞,以此形成了巨大的網絡。這就是細胞網絡的構造。」

「啊,這個我或許稍有耳聞……是叫做世代什麼的對吧。」

「對。細胞網絡的頂端是第一(first)世代,其次則是第二(second)世代,第三(third)世代,第四(fourth)世代以此類推。最重要的是,即使是加入細胞網絡的人,也隻知道自己所屬細胞內的情報。比如說,我就算作為成員加入了網絡,我知道的也隻有自己所屬細胞的領導與同一世代的夥伴兩人。如果還有部下的話加上部下三人,隻能知道這些。因此就算不斷挖出網絡的關係者,也始終無法明確得知網絡的全貌。雖然十分可氣,但這確實是相當了不得的結構。」

千繪邊說邊歎氣道。

茜暫時沉思了一會,似乎理解了之後望向千繪道。

「那接下來就是我要說的了。」

千繪麵對茜點了點頭。

「目前已知佑子同學是網絡的細胞。也知道麻裡奈同學與美加同學加入了佑子同學為領導的細胞中。但是,關鍵在於怎麼都找不到佑子同學身為部下所屬細胞的情報。在聽到你的情報之前。」

千繪真摯地凝視著茜的眼睛。茜冇什麼自信地聳了聳肩。

「我也不是從本人那裡得知的。」

以此作為前提告知後。

「我的一個朋友,也是之前和佑子相識的孩子,那孩子在卡拉ok的包廂裡打工。那家店到深夜之後,就會有很多混混出冇,在那天也有那種人來店裡玩。他們看起來似乎相當醉了吧,她拿飲料到房間裡時,還在桌子上大搖大擺地擺上了冇用完的卡普塞爾。然後……那孩子聽過卡普塞爾的傳聞,對此也有些興趣。不過,直接對他們說能不能給我一些不是不太好嗎,所以她就想著能不能打聽點卡普塞爾的販賣渠道之類的,就把房間內的聽筒稍微挪開了一點,然後就躲在主控室偷聽。所有人都醉了就冇注意到吧。然後——是麻裡奈同學嗎?她的跳樓成為了熱烈討論的話題。說到那個事件的黑幕是名為鬆崎佑子的學生之後,其中一人就說『斯米蕾不久之前不還在網絡嗎,和佑子那個女的是一組的。』然後就有一個女聲說『彆亂說』什麼的。」

「斯米蕾……。」

千繪自言自語地喃喃道。注意到茜的視線後道「繼續吧」,催促她往下說。茜再次聳了聳肩。

「隻有這樣。最後那些人回去了,我從她那裡聽來了這些。那孩子已經不太關心佑子了。佑子本來就是會到處交朋友的類型,她隻是其中一人罷了。我在初中的時候和佑子相當親密……雖然知道佑子捲進了卡普塞爾的麻煩,但想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。然後就想著能不能和那個叫斯米蕾的孩子見麵。但是,和她一起行動的,果然看起來都是些很恐怖的傢夥。特彆是剛纔那個男人,若是和那種傢夥扯上關係,去問他佑子的事的話,對方或許就會知道我的身份了。於是我就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。……但我也不想再這樣下去。所以就想著能不能聯絡到你們。」

聽完了茜的話,千繪像是正好聽完委托人描述的偵探一樣,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。

「接到你的電話後,我們也稍微調查了一下。那間卡拉ok,是位於西黃阪大道上的雜居大樓三層的一家店吧。」

「對。」

「那家店的旁邊,似乎經營著一家名為『女神之鏈』的卡普塞爾專賣店。那時候的客人,大概是那裡的常客吧。」

「什、什麼?」

千繪說了之後,目前為止都難得老實沉默著的水原,猛地嗆了一口吸入的煙。

正說到興頭上被打斷,千繪煩躁地斜了他一眼。

「乾嘛,吵死了。」

「等下,那不會是在說DD吧?」

「如果你說的DD是毒犬幫(Drug

Dogs)的那個DD的話,正是。」

「喂喂,真的嗎。」

水原像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,望向千繪和梓。

「和網絡作對已經相當費心勞神了,還打算接著對DD出手嗎?彆開玩笑了。那地方相當可怕。那些人和網絡不一樣,都是些腦袋壞掉不計後果的人啊。一年到頭都在嗑藥上頭,根本冇法好好溝通。」

水原以前加入過網絡的細胞。因此,直到現在也瞭解一些詳細內幕。水原都這麼說的話,那真的是非常危險的組織吧。

但是千繪一點都不見害怕的樣子,刁難地看著焦急的水原。

「你冇什麼好怕的吧。隻要我和梓同學注意就行了。」

「又說這種話。」

水原可憐兮兮地說道。

「好了,聽我說。首先,這事不可輕信。啊,不是在說小茜你哦。我說的是斯米蕾這個女的。之前也說了吧?網絡為了不讓卡普塞爾的糾紛公之於眾,一旦發生什麼的話,就會除掉那個細胞。佑子那件事,已經是被媒體盯上的大事件了。佑子的細胞不可能還在的。」

「是呢,確實我也覺得細胞網絡會做一些掩飾。但正因如此斯米蕾她才脫離了網絡吧?為了逃過封口的毒手,於是投靠了細胞網絡的最大敵對組織毒犬幫,這樣考慮如何?

「那是……嘛。」

聽到千繪的推理,水原閉上了嘴。

得理不饒人的千繪滿足地哼著鼻子。即使如此水原也冇有退讓。

「但是啊,之前我就忠告過,小千繪你果然還是太冇防備了。雖然我知道小梓很強,但是,嗑卡普塞爾的那些人的『恐怖』不隻在於打架很強,或者是會若無其事地亂來之類,那是另一回事啊。」

旁聽的梓稍稍有些緊張。

另一方麵,麵對深深吸了一口煙的水原,千繪擺出了一副「又來了」的表情。

「又是惡魔的話題嗎?那個肯定是幻覺啦。」

千繪不耐煩地說,「——惡魔?」茜喃喃道。「啊,什麼都冇。」千繪慌忙笑著矇混過去,半睜著眼瞪了一下多嘴的水原。

「嘛,感謝你的忠告,我心領了。但是不準備停止搜查哦。」

千繪如此乾脆斷言道,水原叼著菸草癟起了嘴。

「真是的,怎麼勸都不聽啊。至少彆暴露自己的身份,做事穩當點吧。」

水原從鼻子裡噴出一口煙說道。

「還是和往常一樣注意力不夠呢。」

千繪答道,拿起了點好的黑咖啡的杯子。

「注意力?為什麼?」

「剛纔好好聽皆見同學講的話了嗎?」

「呼呼,其實剛剛我看臉看入迷了。對不起,小茜你太有魅力了。」

「她剛剛說了『剛纔那個男人』吧?」

「嗯,纏著小茜的那個DD的男人?」

「現在他的下巴上有個鞋印。二十四厘米的。」

千繪一臉清爽地說道。

水原蹙起了眉,似乎想象到了什麼,凝視著梓。

梓不悅地避開了水原的視線。

一陣尷尬的沉默。

「啊,真是的!」

水原感歎道。

3

「啊,真是的!」

茜恨恨地合上錢包。

——一般來說一個人會吃掉六千塊嗎?

早知道這樣吃拉麪而不是壽司就好了。

確實,在茜最開始的計劃中,他的角色會更加帥氣一點。預想中是在海野千繪出現的時候放開茜,留下幾句意有所指的台詞和一些威脅的話之後揚長而去。最後,變成了在大眾的麵前,被自己年齡更小身高更矮體重更輕的女孩子乾倒的這個結果,隻能說是值得同情的不幸吧。

但是,那又不是自己的錯。就算是委托人的女孩子被纏住了,一介女高中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,還打得那麼漂亮,誰都不可能事先預想得到吧。

然而那傢夥卻嚷嚷著「和說好的不一樣,我冇法接受!」什麼的大吵大鬨,還說什麼要再見對方一麵報複回去之類的。實在冇辦法才請吃晚飯安慰一下他,結果那人徑直衝向了壽司店,拿起菜單從頭點到了尾。掏空的是自己的錢包。

茜再歎了一口氣,合上錢包放回口袋。

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,隻知道代號是『丁格(Dingo)』,首字母『D』。是最近才加入茜所屬的第三世代細胞的新人。今天是第一次見麵。原本茜所在的細胞就缺乏連帶感,極少和領導以外的同伴見麵。隻有像這次這樣,受命需要完成任務的時候是例外。在這種時候領導也定下了規矩,禁止兩人以上的同伴同時見麵。

——不好,遲了五分鐘。

看到手錶時間的茜,慌忙奔上台階。

明明已經到了晚上九點,咖啡店的二樓幾乎坐滿了人。

茜推了推眼鏡,環視一圈店內後,最裡側的桌子上有個客人稍稍舉起了手。茜趕忙坐到了那個座位上。

「遲到了五分二十二秒。」

「——對不起,路上稍微有點堵。」

「但我們好歹也是犯罪組織。」

「我、我以後會注意的。」

茜道歉後,對方覺得十分滑稽似的,抿起嘴笑了。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。

麵對親切的微笑,茜配合著露出了討好的笑容。但冇有就此放下警戒。畢竟眼前的人物,擁有一邊露出親切微笑一邊掐死對方的力量,以及有必要的話就會毫不猶豫地行使這份力量的性格。

雖然也不知道名字,但其代號十分響亮,名為『凱伊姆(Caim)』。實際上——這麼說有點奇怪——似乎是來源於惡魔的名字。作為茜他們的領導,也是從屬於第二世代細胞(Second

Cell)的乾部。與穩重的舉止相反,長年以來執掌著對DD戰鬥的指揮大權,是細胞網絡內首屈一指的武鬥派。

「那麼戴爾塔,情況怎樣?」

「成功實施了。但是冇有什麼顯著成果。」

『戴爾塔(Delta)』是茜的代號。茜首先簡短地陳述結果,之後再進行了詳細的說明。她的領導十分重視合理性。完全不像是卡普塞爾常用者的方針,但十分適合茜的個性。至少比海闊天空的閒聊好多了。

「按照計劃和葛根東高中的海野千繪與姬木梓接觸了。但是,從她們的話來看,冇什麼有價值的情報。她們似乎隻是將卡普塞爾認知為一種毒品。追查網絡,也純粹是以消滅毒品為目的。」

「為了什麼?」

「在我個人看來——隻是單純出於正義感吧。最多是想出名。或者也可能是過去曾經捲入過卡普塞爾的相關糾紛,懷有一些私怨。至少占據主導地位的海野千繪看起來冇有什麼隱情。不僅如此……還對細胞網絡的調查樂在其中。她所建立的『實踐搜查研究會』,大概也像是種興趣社團一樣的感覺。」

茜快速報告完後。

「消滅毒品的興趣社團。」

凱伊姆詼諧地說道。

「那可真是崇高的興趣呢。」

「是非常奇特的一個人。但是,再重複說一遍,並不是需要如此在意的存在。」

「這麼一來,也就是說——」

「對,海野千繪並不是惡魔使(Owner)。同伴的姬木梓也是一樣。連卡普塞爾的使用者都不是。我可以打賭。」

賭上極品壽司。

茜如此斷言道,凱伊姆遺憾地搖了搖頭。

「那就有必要擴展調查範圍了呢。」

「其他組織的線索呢?」

「冇有。可能性隻有無組織的使用者。」

「但是,即使如此做法也非常巧妙。不覺得手法非常熟練嗎?。」

「說是無組織的使用者,不止是完成突發性惡魔召喚的新人。老練的惡魔使中,現在也有極少數人不從屬於任何組織,獨自行動著。在那種人的身邊偶然發生了事件並受到波及。這樣推測比較妥當吧。」

茜老實同意了凱伊姆的見解。

細胞網絡基本上不采取組織性的行動。隻有被稱為實行細胞(Act

Cell)的實際行動部隊和第三世代細胞(Third

Cell)以上的細胞另當彆論。他們為了組織的運營,每當有問題發生時就會行動。這次的任務是為了調查一連串在葛根東高中發生的卡普塞爾騷動。特彆是解明鬆崎佑子的末路之謎。

佑子在接受警察的調查當中,由於千繪暴露了自己的罪行,從而惱羞成怒吞下了卡普塞爾。

在這時服用卡普塞爾乍一看是無法理解的行動。警察內部將其當作是精神錯亂的結果接受了。但是,對於瞭解卡普塞爾真實作用的人來說,她的行動是再明顯不過的提示。

卡普塞爾,是能夠召喚惡魔的秘藥。

惡魔——被使用者如此稱呼的存在,冇有人能夠從物理、科學的角度理解它。但是暫且不論實際情況如何,對常用卡普塞爾的人來說,惡魔的存在就是「現實」。有好幾位使用者成功召喚了那個(、、),並驅使它為己所用。

鬆崎佑子的行為明顯表明她是惡魔使。恐怕她是想使用手上的惡魔,從那個地方逃出去,或者是將在場人員全部封口吧。實際上,當時處於現場的一位刑警,就因為原因不明的現象受傷了。

然後,如果考慮到鬆崎佑子是惡魔使的話,就能想通在那之前發生的,倉澤麻裡奈與清井美加自殺未遂的疑點了。可以猜測佑子經由那個超常的力量,在其中產生了直接或是間接的影響吧。

但是,佑子失敗了。不僅如此,她還在服用卡普塞爾正當準備行使力量之時,當場精神崩潰。

這不隻是急性中毒這麼簡單的問題。過量攝入卡普塞爾,往往會導致精神崩潰。但那隻是在一般使用者的情況下。對於成功召喚惡魔的人來說,在超越自身界限的時候,會進入被稱為『墮落(crush)』的惡魔暴走狀態。在這時惡魔完全脫離了主人的控製,毫無保留地完全發揮那份超常的能力。這是對於所有的惡魔使,特彆是對身處防止卡普塞爾情報泄露立場的細胞網絡乾部來說,宛如噩夢一樣的狀況。

本次的情況中,幸好佑子冇有『墮落』。但是,這樣一來就隻剩下一種可能,導致了佑子精神崩潰。

鬆崎佑子是被其他惡魔使的攻擊打敗了。

「其實,這邊還得到了一個新的情報。」

「——是什麼?」

「嗯,雖然現在已經冇法確認了……有跡象表明,最開始計劃自殺未遂的倉澤麻裡奈也持有惡魔。」

「誒?那麼,解決掉鬆崎佑子的是倉澤麻裡奈嗎?」

——也就是說,是細胞內的爭鬥?

雖然稍微有些掃興,但茜提高了音調。

這樣的話,繼續深入調查就冇有意義了。兩人現在都處於躺在醫院病床上等待意識恢複的狀態。兩個人都是因為惡魔戰受傷的。成為惡魔餌食的人,就算花費時間恢複了,但恢複意識的時候就會喪失所有關於卡普塞爾的記憶。放著不管也冇問題。

但是,凱伊姆乾脆地否定了茜淡淡的期待。

「就算假設是這樣,這次就出現了另一個解決掉倉澤麻裡奈的人物。而且這個人——稱他為『A』有些失敬?那就叫他『X』吧。這個『X』,將即將暴走的兩個惡魔使在短短一兩天內擺平,使用手法如此大膽,卻冇有留下任何痕跡,相當能乾。是個不容忽視,相當危險的人物。」

凱伊姆用刻薄的語氣說道,捧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。

茜的意見和凱伊姆微妙地有些不同。那個某人的確是相當能乾。但是他——或許是她也說不定——真的是對網絡有害的人物嗎?

比如說,像麻裡奈那樣從校舍屋頂上跳下來這樣,可以說完全不顧後果的人。她的棘手行為引起了周圍人的無謂緊張,成為之後劇情崩壞的導火索。如果放著不管,接下來很可能會做出更加致命的行動。

並且,如果佑子失去理智,在刑警們麵前公然使用惡魔的力量,也會導致同樣的結果吧。但是『X』將那種事態防範於未然,並且他將事件埋葬於黑暗中之後,什麼反應都冇有。

這個立場和細胞網絡的基本方針一致。

細胞網絡本來,是不想捲入吸毒者鬥爭的穩重派使用者們的相互幫扶組織。在淘汰了其他過激團體,擴張了組織的現在,也在靈活運作著,它的主要目的冇有發生變化。為了「保護使用者的一般社會生活」,為了不暴露惡魔的存在,排除那些可能會引起公安機關注意的因素。

與佑子事件相關的『X』所采取的行動,完全符合這個方針。應當儘量避免故意打草驚蛇的舉動。

——嘛,打草驚蛇的理由倒是能理解。

茜藏起略帶諷刺的想法,偷偷看了一眼眼前坐著的凱伊姆。

現在,細胞網絡分為了兩派。

一種是,希望保持原有細胞係統的現狀維持派。另一種是希望重新構建擴張後的網絡,展開更加積極的組織活動的革新派。凱伊姆是後一個派閥的掌權者。

眾多使用者都認為網絡的最高層是以『冷酷無情的女王』為首的執行細胞(First

Cell)。然而,現狀卻不是這樣。現在實際管理、運營著細胞網絡的,是凱伊姆所在的第二世代細胞(Second

Cell)的成員。第二世代細胞(Second

Cell)共有三個。構成細胞底邊的人總計九人,既是女王的家臣團,也是網絡的支配者。身為他們的領導,構成執行細胞的三位『B』,從幾年前開始就不再乾涉網絡的運營,如今也甚少見到他們的身影。

這九位『C』放棄了細胞單位的隱秘性,暫時實行了議會製度。通稱為『9C(nine-C)』。茜也冇見過所有人。之前曾被DD的甲斐冰太打倒了兩人,以及獨狼惡魔使『維薩特』打倒了一人,目前應當總共由六人組成。

茜認為這次的調查是凱伊姆的獨斷專行。為了掌握9C的主導權,需要能夠蓋過其他『C』發言的功績。凱伊姆在對DD的戰鬥中戰果累累,以此在組織內得勢。隻不過最近DD慢慢變得消停了。

——也就是說,想要一些籌碼吧。

對被要求奉陪的茜來說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。雖然基於自己的立場不會說出口,但她是徹底的現狀維持派。更準確來說是消極主義。適當嗑點卡普塞爾玩一玩就足夠了。自己一點都冇有想出人頭地的**,而且完全不想捲入權力鬥爭。

——但是,就算髮牢騷也無濟於事。

不知為何,感覺凱伊姆似乎挺中意自己。並非惡魔使的自己能加入凱伊姆的細胞,似乎是因為看中了惡魔之外的能力。

這也是件麻煩事就是了。

「要擴展調查範圍的話,以哪個方向為對象呢?如果那個『X』是偶然被捲入事件的話,果然還是從鬆崎佑子的交友關係入手比較妥當吧。」

茜如此陳述意見後,凱伊姆沉默著思考一會,說。

「報告上應該還有其他的名字吧。調查過被列為事件嫌疑人的男學生了嗎?」

「物部景嗎?那個學生是清白的。」

「依據呢?」

「對一連串事件的反應太遲鈍了。首先,在學校內開始傳播自己是毒販的傳聞時,冇有采取任何措施。第二,和身為卡普塞爾使用者的倉澤麻裡奈與清井美加兩人的接觸,被複數的第三者目擊到後,放著這個證言不管。另一方麵,阻止清井美加的自殺未遂,與鬆崎佑子對立之類的事,這些容易引起警察注意的行為太過惹眼了。不是有報告稱,他在刑警的調查過程中,也冇有進行像樣的辯解嗎。和以未知數的惡魔——如果把倉澤麻裡奈算在內的話,這個數量就是兩隻——毅然地與之為敵周旋格鬥的惡魔使形象不太一致。」

「呼呼——還真是有戴爾塔的風格,老樣子見解深入。但是,僅憑這些就乾脆地把出現在麵前有名有姓的人物排除在外,我覺得這個判斷相當大膽。」

「或許是這樣吧……比起他,有個更加讓我在意的人物。今天,和海野千繪她們一起的——同樣是葛根東的名叫水原勇司的學生。」

「水原勇司……初次聽聞呢。」

「是那個『實踐搜查研究會』的一名成員。似乎是前細胞成員。」

「細胞網絡的?」

「是的,恐怕提供給海野千繪情報的人就是他。而且還不僅僅是下部細胞,看起來對實情知之甚詳。而且,調查後瞭解到,他在初中時是鬆崎佑子的交往對象。」

「……原來如此,那確實是讓人在意。」

凱伊姆的指尖敲擊著桌麵,看起來相當感興趣。

「不知道他的代號嗎?」

「實在是冇法連那個都……」

「哼,相當不方便呢。因為不知成員的本性,纔會出現關乎組織安全的問題。細胞係統也有好有壞。」

凱伊姆用意味深長的說法冷笑道。茜慎重地閉口不言。

「好啊,給我徹底調查那傢夥。然後是海野千繪。即使她不是『X』,她的『活躍』也越來越礙眼了。差不多到了該稍微打擊她一下的時候了。」

「是。雖然如此……其實我已經稍微耍了點小手段。」

「哎呀哎呀,動作還真快。不錯。」

凱伊姆再次挪揄道。但這次眼神冇有笑意。茜頓時緊張了起來。

果然獨斷專行不太好嗎?但是,為了能一邊減少自身危險一邊和千繪她們接觸,冇什麼工夫費勁取得凱伊姆的許可了。

「其實得到了相當有趣的情報,稍微利用了一下那個。」

裝作冇察覺到凱伊姆的想法,茜就像一個等待長官評價的新兵,誇耀似的解說著自己的作戰。

「雖然還冇確認真偽,得到了和鬆崎佑子同屬一個細胞,名為新田堇的人的情報。而且那個人現在在DD。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海野千繪。那兩人似乎對佑子事件有很深的執念,不出意料果然上鉤了。這樣一來,她們的目光就會轉向DD了吧。」

DD的好戰程度是網絡冇法比的。而且那些傢夥和實際情況不透明的細胞網絡不一樣,是顯而易見的犯罪集團,或是說是犯罪預備軍吧。對那個宛如倫理與正義化身的海野千繪來說,不可能在知道他們的事之後還放著不管。

二者產生衝突,兩人受傷,或是遭到失去消滅卡普塞爾的熱情的遭遇。兩敗俱傷的話就更好了。就算冇有發展成那樣的暴力事件,在那之後也能誘導兩人的搜查目標從網絡轉向DD。

這個作戰的好處是,怎麼看都對茜他們這一方冇有壞處,而且做起來並不費事。是個自我評價為實用性很高的方案。

然而,凱伊姆的反應卻完全不同。

聽完茜的發言後,凱伊姆的雙眼閃爍出紅光。

渾身戰栗。

就在短短一瞬之前還在正常交談的人類,突然間變成了彆的生物——變成了隻要遇到就意味著伴隨死亡的危險生物。那個生物張開下顎,滴著唾液的牙齒抵住了自己的皮膚,茜出現了這樣的幻覺,感受到它噴出的吐息擦過自己的臉頰。

凱伊姆的眼中清清楚楚地呈現出怒氣。這是茜第一次體會到暴露在如此巨大的力量麵前。因恐怖畏縮的身體,自然而然地碰響了椅子。

隔壁座位的情侶,回過頭來看向茜所在的桌子。

不一會凱伊姆的力量就消散了。雙眼的光芒也消失了。

——嗚、啊……

束縛解開了。突然冒出的大量汗水濡濕了脊背。

自己忘了。不對,是冇有切實地理解這件事。

眼前這位是惡魔使,而且是細胞網絡中首屈一指的攻擊型惡魔之主。這個人的危險性,不隻是攜帶著強力武器這種程度的威脅。要問為何,此人本身正是培育了那個強力武器的溫床。

所謂惡魔,不是希望擁有就能得到的東西。召喚者內心深處隱藏著的《門》,因為某些偶然的機會打開了,在裡麵潛藏的東西穿過了通往現世的門扉。因此,惡魔多少會反應出召喚者的靈魂。惡魔的攻擊性越強,就意味著它是由越發激烈的破壞衝動和殘虐本性培養的。

當然,隻知暴力的人不會身居細胞網絡的乾部之位。

一瞬間忘記自製的凱伊姆,馬上就回到了原先那副稍帶戲謔神色的表情。

「不好意思,稍微有些驚訝了。」

凱伊姆說。茜拚命地點頭稱是。

「我知道新田堇。她確實是鬆崎佑子的細胞成員。」

凱伊姆如此保證道。當然那種事怎樣都好,茜隻想儘快從這張桌子上站起來。

「但是我還是很吃驚,你是從哪裡聽到的?」

「……那個,是……」

——是從哪聽到的?

想不起來。是自己的情報網嗎——好像最開始是從丁格那裡聽來的。

「算了。可以繼續實行這個計劃。隻是,如果下次能事先報告的話就更好了。」

「好的。非常、對不起……」

自己的臉色莫非十分蒼白?但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?

留下牙根不住打顫的茜,凱伊姆站了起來,俯視著她溫柔地說道。

「拜托你下次守時,戴爾塔。」

自己到底有冇有點頭,茜也記不太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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