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1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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視線重新落回方盒建築,
合攏的木製大門並無落鎖,反而是其下延伸出的一條土路,被掃清了積雪露著本質的土壤…好似宴會鋪開的紅地毯,滑到自己的腳下,恭候多時…
一種古怪的氣息從心底唐突蔓延——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盤踞在了自己的頭頂,
庇護了自己的危險,卻發令著每一步動作,
不容抵抗,不容忤逆,強橫無比地將自己推上某場註定好的“棋局”…
遊安娜肩頭猛顫,恍然之間全身蟻爬,泛起一陣雞皮疙瘩,從頭頂,蔓向尾巴根。
但是,都走到這一步了,
自己還有餘地可以回頭嗎?
明顯冇有,她違背了命令,獨自跑回來就是為了找米加勒。
第二集團軍的兩個掌權人,不論是安東還是達莉婭,都不是能輕易敵對的存在。能在這兩位的操刀下全身而退,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的米加勒,斷然也不是省油的燈。
所以即使是自己逃了,恐怕米加勒也有手端讓自己痛不欲生。
“…”
“……嘖。”
快速的一番權衡利弊後,瓦伊凡術士選擇遵循本心,
邁過枯樹叢,推開無鎖的木門,向著建築的深處走去——
室內無光,整體陳設一片漆黑,
但整體的風格上,卻又呈現出了一股十分接地氣的簡單生活氣息。
釘在牆上的花紋地毯,堆在角落裏的空伏特加瓶,茶幾上喝剩一半的源石格瓦斯,
餘熱尚在的壁爐,還有喝空不洗的鐵湯鍋。
展開偵察法術,確認無人後,遊安娜果斷地踏上了二樓的樓梯。
……初登木製的樓梯,一股悠揚的曲聲便傳入了她的耳朵…
絃樂聲輕盈婉轉,優美動人,好像陽光明媚的午後,風雨之後丹紅累累的一顆顆山楂樹…
是烏薩斯經典樂曲《山楂樹》,遊安娜聽過這個曲子,
雖然…
細節上似乎存在著不少的差別,但大體的旋律至少一致。
循著樂聲,瓦伊凡術士快速地深入到了二樓的身處,一扇標有“辦公室”字樣的木門麵前。
他大概的確料到我會回來,
戰爭術士組長將手搭在門把手上,心裏不由想:整個藏身處連一個侍從都冇有,即使是去度假都不可能這麽清閒。
除非米加勒完全冇在怕。
“……”
汗水不自覺地滲濕手掌,
遊安娜吞嚥了一口口水,旋動門柄,將持續地滲著音樂的木門緩緩開門————音樂戛然而止。
一隻手抬停了唱片機的唱針,
籠蓋在無燈房間的陰影裏,著白手套的手將黑膠唱片從唱片機中取出。
好像早有預料般地去地鬆了一口空氣,徐徐地轉過了身。
“坐吧。”
冷藍色的眼睛轉向遊安娜的視野,
瞳仁聚焦收縮,在乏光的環境中,隱隱約約地散出了不自然的冥光…
綠髮烏薩斯正向瓦伊凡,
勳章、綬帶、資曆章,任何能起到裝飾性作用的物件全都不見了,米加勒單穿著一套軍裝,平淡寧靜地為自己滿上一杯酒。
淺飲一分,
重新開口。
“你是來找我,問我在維拉斯那麽做的理由,對嗎?”
直接明瞭、甚至有些超過預料的答案,直抒胸臆地點入了遊安娜心中久時的困惑。
她本以為還會再有幾句交談,
冇想到米加勒直接承認了?
“您為什麽要那麽做?”
“米哈伊爾大公因為這件事遭到逮捕,剩餘的殘部也全被解散吸收,第八軍被完全吞並…我想瞭解您的計劃。”
米加勒平靜地聽完了遊安娜的話…眼神靜垂紋絲不動,直到術士說完了最後一句。
“您這麽做的理由是…?”
“為了逼迫第七軍乃至整箇舊黨派軍閥貴族全部下場。”
“您想讓參戰方增多,好增大我們的獲勝率?”
“…”
冷藍的眸子望了遊安娜一眼,
“冇錯,我確實希望參戰方變多,讓戰爭的規模變大。”
“但有一點你好像弄錯了,這與增大勝率無關。”
午後的薄光從窗外滲入室內,
灑在了遊安娜的腳下,米加勒的身邊……使後者的五官輪廓,更加難辨朦朧。
有那麽一個瞬間,遊安娜甚至認錯了米加勒的性別,
那正麵向自己的臉孔五官實在是怪異…好像人為加工的雕塑,為了象征更多的人,刻意模糊了男女性別的界限。
“增大勝率無關…?”
“是的,我單純希望害蟲能死的更多一點。”
此話一出,如聞震雷,
害蟲??什麽意思??
你自己不也是舊黨派的人嗎???
“遊安娜。”
“你知道,炎國古代,一個叫[歲]的東西嗎?”
完全無視術士的疑惑,烏薩斯軍官側過腦袋,瞥望著窗外乾凍的白樺林…
“來自亙古歲月的傲慢與不朽,介入了人與神的戰爭,幫助炎的皇帝擊潰、驅散了自己的同族——”
“最後,歲被那些逃離炎國,又心懷憎惡的同族解體拆分,變成了十二個碎片,留在了人間。”
“歲為炎的“解放”付出了力量與代價。”
“但這不足以證明,歲是正方永遠的盟友,是反方絕對的仇敵。”
“祂的動機並不是皇帝那樣的救國救民,相反,更多的還是一種持有力量、淩駕在年齡之上,傲慢的不可理喻。”
“這樣至高的傲慢,放眼整個世界其實有很多。”
烏薩斯準將重新望向了遊安娜,
對方正站在視窗前,被窗外的陽光映照,身影清晰的好像立起的狙擊靶。
“所以,你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“……??”
眉宇上的疑惑纏的更緊,遊安娜糊塗了。
她聽不懂米加勒在說什麽,可這並不妨礙米加勒繼續自言自語的獨角戲。
“這種傲慢又不可控的存在能推翻舊黨,同理也能摧毀新黨,尤其是那些完全失控的,”
“他們的存在就是一種隱患,所以炎國設立專業部門,研究古代事物,監管十二碎片。”
“可是,你覺得,如果是像歲那樣直高古老的傲慢,”
“人們會因為他的威能而選擇退縮避讓,或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?”
“——”
“應該會?”
“祂必定會。”米加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
“就算是知道這位存在危險無比,有隨時顛覆世界常態的恐怖力量,隻要祂冇有真的動手、或表態徹底的敵意,那麽人們就不會采取行動。而是折中的選擇與祂共存。”
“如此一來……人類就懈怠了,來日如果對方惡意流露,必敗。”
“除非最後幾層遮羞布撕破,讓敵意在對峙時期就徹底暴露在他們的眼前,他們纔會考慮齊心協力…同仇敵愾。”
“而這也是我從來到第八軍時起,就一直在做的。”
米加勒說完喝淨了酒,開始翻找起了桌子的抽屜。
細碎的翻動聲打斷了遊安娜的呆滯,
從糊塗的思路裏解脫而出,瓦伊凡術士不再遮掩自己的不解。
“抱歉,準將閣下,您說的事情我不明白。”
“冇什麽需要明白的,我隻是吐吐憋在心裏的話罷了,你不需要理解,那個冇什麽意義。”
“那您為什麽要坐在這裏等我…?”
“我料到你會回來,然後坐到這裏,等待你我的人生結束,然後在結束前傾吐一下一直憋在心裏冇法說的心裏話,這樣有問題嗎?”
“呃…我…………等等,人生結束?????”
“是的。”
米加勒從抽屜中抽出一把燧發銃,一口含住槍口。
砰!!!!
槍聲猝不及防,
沉悶而潮濕的爆裂聲,在屋內的空氣中激起一團血霧,
轉瞬即凝,將辦公桌、木椅與窗戶蒙上一層血腥的亮色——撲通,
失去頭顱的軀乾從桌後跌倒,血流泉湧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到了術士的腳邊…
事發突然,一上一下猛的好像過山車,
被事情的變化甩暈的遊安娜呆拄在原地,傻傻的望著地上自殺的屍體,五官定格……忽然,好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!軍用法術緊急發動,抬手召出一麵法術護盾企圖封住自己靠窗的身側!
然而一切都太晚了,
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開火,銘刻附魔的穿甲彈頭轉瞬飛躍數百米的距離,順著敞開的窗戶射入屋內,擊穿法術護盾,將瓦伊凡術士結實擊中,
狙擊鏡內閃過幾點猩紅,
身披偽裝網,藏身百米外的威廉拖拉槍栓彈殼退膛。
匍匐在旁邊,充當觀察手的綠髮小烏薩斯放下手裏的望遠鏡,指按太陽穴一側,指令釋出:
【序號.國土振興核心.征召單位.協作、突入、立即執行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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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米迦勒自殺,逮捕失敗。】
【隨同的戰爭術士被特殊參與人員擊穿。目標合作人,我們還在米迦勒的藏身處找到了一些別的東西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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