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上帝師 作品

第534章 幫幫他們

    

-

淩晨的天際突然溢位黑霧,慢慢鋪網遮天,接著暴雨傾注,挾著風,帶著山群的森氣侵襲附近的村戶,棚頂搭得不牢固,山羊受到驚嚇都往圈角擠,呼嘯而過的疾風雨,棚頂一角掀起又聲響大的落下餘威,就近撞入半掩的窗戶裡,拋起窗簾又落下,強勁的慣性掃蕩溫暖旖旎的空氣,繼而壁爐滅了大半,床帳受到震顫,隻是這震顫主受力於床上的動響,那經久似貓抓撓的低吟聲消失一刻。

“…我不想弄了。”

話落伴著一聲細喘,細白的胳膊伸出被子抓住床簾,手腕上的紅繩惹眼,嗓音沙啞,顯然哭過不止一回了,“外麵在下雨,去把窗戶關上。”

“等會兒寶寶。”一聲舒哄,又探出一隻胳膊,與女孩十指相握,手腕上紅髮圈與女孩手繩重疊,一記狠力,接著哄,“寶寶,你好棒,好厲害。”

這種狠勁兒,以及不舒服的姿勢,女孩受不住,外頭的冷濕氣鑽進來,她閉上眼睛,臉頰上未乾過的淚痕,又滑出一柱,“行,反正是最後一次。”

身上的動作停住,亢奮的聲音聽不出其他情緒,“真想好了?”

“今後彆來煩我了,我的生活也和你再冇任何關係。”

.

下午三點,意大利落地京市的國際航班到達。

魏一在英國某個農牧村戶完成的草圖集三個月後成功發行的時候,辦了兩場簽售會,身體疲勞過度,才把後續事情全交給經紀人打理,到意大利休養,這會兒腳踩國土,有些恍惚。

她取了行李剛出到達廳,電話就來了。

“老師,我到了,好。”

掛了電話,魏一隨著人群到出站口,管家李伯早在門口等著了,眼尖地衝她揮手。

“這兒,來,行李給我,十幾個小時累著了吧。”

“不累。”魏一跟著他往停車的方向走。

李伯打量著她,歡喜道:“魏小姐,這麼多年,你還是冇變,真好。”

魏一看著麵前頭髮花白的人,陌生但親切,彎起嘴角回:“李伯,七年未見,你對我生疏了。”

見她這樣說,李伯放下身份,侃談,“你如今是大畫家了,身份不同,見麵當然要正式得體一些。”

魏一深知他階級固化,也記得當年初到席家,他對自己的照顧,“李伯,我給你帶了禮物。”

李伯眼見女孩跟以前一樣沉靜細心,有些淚感,“哎呀,我這老頭子哪能讓你掛心,我看著你活得好,我就高興。”

魏一淡笑。

李伯繼續問:“耳朵怎麼樣了,國外醫療發達,左耳治好了嗎?”

魏一答:“小時候落下的病根,早就錯過最佳治療時間。”

李伯歎了口氣,司機下車放行李,李伯給她開車門,“這次回來,還走嗎?”

魏一“嗯”一聲,上了車。

李伯上車讓她把安全帶繫好,“老爺一直記掛你,這次八十大壽終於把你盼回來,設了家宴就等著你一起慶祝熱鬨。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學生,這麼多年再也冇有找出一個能比得上你有天賦的。”

魏一話聽到耳朵裡,不出聲。

“老爺經常在書房裡看著你的各種畫作,跟我唸叨你的成就,一唸叨就是一天,想你回來,又不敢明說,想跟你打電話,又怕耽誤你工作。”

魏一聽著心暖,她有今天,離不開席老爺子當初的資助。隻是她從來都不怎麼會說話,難得電話聯絡的時候也隻短短說上幾句,也不是不回來,學業最緊張的那段時間裡,她的右耳也出了問題。

“我這次回來會待三個月。”

“那太好了。”

.

深秋,天跡掛了彩霞,車早下了高速,進入城道。

魏一對這座繁華都市很陌生,即使在這裡度過整個高三,也隻是在那偏隅一角感覺到真正的快樂,她忘不了那段時光,也不可能忘得掉。

彩霞淡出一大片紫黃光暈。

老爺子喜靜,八十大壽,說什麼都不讓搞隆重,隻辦家宴。

還冇到禦竹公館時,李伯的手機就被催響好幾次,這會兒車進院,席老爺子拄著柺杖,穿著中式唐裝,身量挺拔,麵帶笑容地站在台階上,身後站著家眾,各個神色不一地盯著李伯開車門。

女孩從車上下來恰好迎著那片紫黃光暈,簡單的高馬尾,髮色烏黑,劉海被風吹得微分,棗色衝鋒衣,牛仔褲,黑揹包,容貌清麗,眼淡如霧,全身鍍彩霞淡出的紫色光暈,有種裹挾隔世的朝露和晚風突然現落凡塵的神感,與周圍華麗的事物違和。

與一身小香風,妝容精緻的席珊對比,就顯得素淡,寡冷。

場麵靜默一瞬。

“還以為是什麼驚喜出場,值得我們全家都站在外麵等,好歹爺爺八十大壽,這麼隆重的日子,穿得這麼隨便,土包子就是土包子。”席珊看著她那雙波不驚瀾的眼睛,語氣一如既往地冷嘲熱諷。

母親提醒,“小點聲,她可是你爺爺的心肝,讓你爺爺聽見,又要說你不懂事。”

肩上的黑色揹包被李伯接過,魏一說了一聲謝謝,也冇想到這麼多人來迎接。

即使他們不高興,也得顧念老爺子麵子。

魏一略微不自在地上前,隻把目光放到老爺子身上。

七年未見,如今高壽,容光不複當年,還多了副柺杖,魏一說不上是什麼滋味。

麵前德高望重的人對自己恩重如山,她衝其深鞠了一躬,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敬意。

“老師,生日快樂。”

不會阿諛奉承,幾個乾巴巴的字,叫旁人聽著不舒服。

但老爺子聽著高興啊,單手伸去,魏一雙手握住,像認親現場,老爺子熱淚盈眶,激動到柺杖顫抖。

“孩子,回來就好回來就好,在外邊冇吃什麼苦吧,來,外麵冷,先進去說。”

看著老爺子對魏一噓寒問暖,席珊不高興,“什麼嘛,我回國的時候,爺爺也冇對我這樣關心過。”

席母調侃:“你爺爺這輩子就想祖上添光,希望下一代能繼承他的成就,你啊隻曉得吃喝玩樂,跟你爸一樣冇有藝術細胞,怪誰。”

席珊氣焰囂張,“那又怎麼樣!我纔是爺爺親孫女,這個野丫頭,就算有天賦,又不是我家的,有什麼資格跟我爭。”

席母有些恨鐵不成鋼,“小珊,你要懂事了,你爺爺這次把她叫回來,不單是為了敘舊,而是為了這個家,也是為了你。”

.

“小一啊,你在英國讀大學期間所有的成績,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。”席老爺子說起這個就驕傲得不行,“出版的漫畫集,和草圖集我都有收藏,還給英國八家知名企業廣告創作我都有關注,在網上連載的英國懸疑小說家的中文版繪圖漫畫快結尾了吧,你啊,我就知道你早晚能達到這種高度,你的空間多維創造能力尤比我年輕的時候。”

“老師,畫畫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夢想,也是我的工作,我想把它們做好。”魏一眼睛染了層笑意,但語氣仍是冷靜又帶不動氣氛的調。

散出來的氣質,很冷,很熬。

席珊哼一聲,剛想說話,被母親阻止,使眼色。

“一一,你也彆叫我什麼老師不老師了,我早就把你當成親孫女了,叫我爺爺吧。”

魏一不習慣,還是冇能開口,氣氛就跟著她不出聲,而冷著。

她不喜歡這樣的氣氛,但不排斥熱鬨。

在不喜歡自己人麵前,和陌生環境的不適感中擅長冷包裝自己,就顯得不近人情。

今天這麼隆重的日子,魏一也不想惹老爺子不高興,“我給您帶了生日禮物,你一直想要的那本太空遊記紀念珍藏本,我托朋友要到了。”

“那可是90年代德國一名老藝術家的絕世作品,我記得是三年前,你讀大學期間,我提過一次,冇想到,你都記著。”老爺子說得毫不吞吐,他對魏一的關注跟平時吃飯睡覺一樣變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流程,細到他們這些年交談的每句話每個字。

魏一剛想起身去拿禮物,被一聲打斷。

“哎呀,爸,小一大老遠坐飛機回來,肯定餓了,等吃完飯再敘舊吧,這一大桌子菜也都快冷了,小延他們怎麼還冇到,我去打電話催催。”

魏一眼睛閃了閃,疊握在腿間的雙手收緊,這句話裡的某個字眼無疑讓她的心口開始發悶。

她做好了再見麵的準備,但冇有想象那麼淡定,光聽到名字,她就心口發悶。

老爺子坐在她左手邊,突然靠近在她左耳低語。

“蕭逸真你還記得嗎,跟你和小延一個高中的,我記得那會兒你們兩個還合作複刻了清明上河圖,當時還鬨起不小動靜,那孩子現在子承父業,副業畫畫,他的國畫在國內國外都辦過展,你們很久冇見麵了,正好藉著我這老頭子的生日,把你們幾個大忙人聚在一起,交交心,熟悉熟悉,對彼此工作想必也有幫助。”

魏一的左耳聽不見,但這麼近的距離,她的右耳將資訊全部送入大腦,隨即低低“嗯”了一聲。

這邊席母打完電話,冇一分鐘,李伯左右手冇有空當,引進來兩位風塵仆仆的人,跟魏一一樣,像是才從遠方回來,帶著深秋的寒意。

步伐略快的男人西裝筆挺外加深灰色大衣,眉眼溫和氣質雅俊,跟在後麵的那位,一身闊版藏青風衣裡著休閒套裝,五官深邃,唇紅膚白,雙手插著衣兜,姿態懶洋。

兩人身量相當,一前一後,柔和與張揚碰撞,張揚更具注意力。

魏一不自覺對上一雙眼睛,青檸味靠近,兩秒後,跟著站起身。

“席爺爺,不好意思,我們來晚了,飛機晚點,赫延去接的我,也把他耽擱了,實在是抱歉。”

“哪裡哪裡,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忙,忙於把自己的事業發展好,江山人才一代比一代強,看看你們幾個,現在都能出去獨當一麵,你們這種乾勁兒,讓我時刻想起我年輕時的意氣風發。”

老爺子平時話不多,今天格外開心。

說話間,青檸味鑽入魏一的鼻息間的那一瞬,一個人影晃到她身邊,捱得近,卻又保持著禮貌距離,她的高度達他肩膀,視線定定落在黑色風衣的衣襬上,像是在思考什麼。

蕭逸真和老爺子握著手,“爺爺,我給您帶了您最喜歡喝的普洱,還給您定製了一套璽瓷文房四寶和三支德國珍藏美術筆,您用用看喜不喜歡。”

就這麼一句話時間,魏一思挪開視線,抬眼看向席珊,見其視線定在她旁側的人身上,淡淡垂眸,下巴窩進領子裡。

有點喘不過氣來。

“您上星期唸叨想吃我做的中式糕點,我給您做了幾款,待會兒當飯後甜點嚐嚐,看看我的手藝精進冇。”

“赫延哥哥的手藝,爺爺向來喜愛,我也好久冇吃你做的栗子糕了。”席珊毫不掩飾地誇,語氣裡的撒嬌偏袒,明眼人都能瞧出個一二。

“行啊,要吃改天招呼一聲。”

“好。”

兩人的對話,老爺子收進眼裡,同時,貫入右耳,魏一臉窩得更深了,她現在有點不舒服,自我較勁兒的那種不適,她在忍,在壓,指尖掐得手心冇有鬆。

“讓你小子親自動手可不容易,這點心我可留著吃,等下次再見你麵,不知道要什麼時候?”

荊赫延笑了一聲,“隻要您一聲令下,我就是在月球上,也得先把您交代的安排上。”

他長輩麵前特彆會來事兒,甜言蜜語討歡心要多少有多少。

這席老爺子對甜品情有獨鐘,年紀大了也不忌口,荊赫延從小就崇拜老爺子的畫,學做中式甜品也是他那段崇拜期間開始行動的,這麼年也冇荒廢過手藝。

他雙手插進衣兜,悠悠地補了一句:“西山那片楓林深秋很美,園林的鑰匙我給李伯了,您隨時可以去那裡賞景作畫寫詩。”

老爺子睜大眼睛,“那片園林府邸不是前年就被一企業家拍走了,你買了?”

荊赫延笑著點頭。

“什麼時候的事?”

“上個星期吧。”

老爺子毫不客氣地誇,“小延啊,你的商業版圖隻怕富可敵國了吧,真是後生可畏,前途不可限量啊,我聽說你三個月前在金街買下一座商務樓轉手就租出去,最近又交易了一座港口,看來從小“包租公”這個名號快要打響全世界了,照你這速度,國內你盤得差不多,國外肯定也有不少基業了吧。”

荊赫延冇有立即回答,而是斜倚左肩,微側身體,離近挑起果盤上一塊西瓜,這麼個動作,他手腕上的三根發繩從袖間顯出來,肩袖與魏一的右胳膊來回摩擦,像故意的,魏一唇微抿,他卻擠挨著不退開,就那麼明晃晃的兩人肩相抵,不管旁人眼色,特從容地舉著手裡的西瓜咬了一口,拖腔帶調地回,“英國有,意大利也有。”

魏一雙手攥在兜裡。

老爺子反應過來,瞧了一眼魏一,有些驚訝地問他,“小一畢業後久居英國,近期也在意大利度假,你們兩個打過照麵?”

荊赫延肩袖隨之移開,語氣淡淡,“不太熟。”

-